开阳唤醒了森林。
森林中的一草一木都如同被注入灵魂一般摇曳起来,回应着开阳的呼唤,将蕴藏在自己体内的自然灵气以一种几乎献祭的形式供奉给了开阳。开阳无法言语,但在此时,森林中的花草树木就像成为了他的代言人一般,将他的思想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灵儿和荀彧秋。
“自然予我新生,我必将此生奉献予我主。”
开阳蹂身抢上,施展出的柔道愈发浑然天成。灵儿抵挡了一会后,渐渐没了力气,身后的白虎虚影也逐渐消失,在浓郁的自然灵气下归于虚无。开阳乘胜追击,不久便把灵儿逼到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,顺势一记扫腿,灵儿无法后退闪躲,只好交叉起双臂去抵挡。她内心也很清楚,自己这样做无异于螳臂当车,然而别无他法。
就在开阳即将踢到灵儿的手臂上时,荀彧秋挥舞着冒白烟的拳头打向开阳的腰际。攻敌所必救,开阳为了不被荀彧秋击中,左腿以二段踢的姿势回旋上抬,带动腰间向上,虽然躲过了荀彧秋的攻击,扫向灵儿的右腿却已然没了力道。女孩瞅准这个空隙,从开阳身下躲过一击,刚想还手,却感觉似乎整个世界都在阻挡着自己进攻。那种沉重和无力顿时让灵儿凝滞了一秒,而开阳则在这一秒内调整好了状态,先是一掌将荀彧秋拍飞,然后又转向了灵儿。
“亵渎我主者,必以其命献祭我主。”
开阳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张嘴,眼神也还是和原来一样虔诚而纯粹。但是在灵儿和荀彧秋两人看来,此时的开阳浑身都散发着杀气。灵儿的左手又开始凝聚雷电,随时准备迎接开阳的攻击。
“卑微的异教徒啊,怎知我主根本不屑于出手。”
一股庞大的自然气息向灵儿扑来,她手中的雷电球也不知为何逐渐消散。灵儿承受不了如此强大的威压,小小的身躯在其中摇摇欲坠。荀彧秋紧紧盯着开阳,他深知盲目进攻只会让自己受没有价值的伤。但是对于如此强敌,他根本没有什么能击败他的办法。
灵儿扑通一下跪倒,口中吐出一口鲜血。荀彧秋心疼地握住了拳头,心里暗骂龙主为什么要让个小孩子做护法。就在荀彧秋准备莽上的时候,开阳的自然威压产生了片刻的停顿。荀彧秋没有丝毫犹豫,冲上去抱住灵儿就开始回撤。然而自然气息很快就卷土重来,对两人紧追不舍。凭荀彧秋这三天的修为,怎能和开阳匹敌!就在两人很快就要被追上时,怀里的灵儿突然想到了什么,抬头对荀彧秋说:“你凝聚你的神力,以风的形式吹向开阳。”
荀彧秋心中疑惑。虽然自己的神力是风属性,但此时荀彧秋对它的掌握也仅仅限于能命中目标而已,根本无法对开阳造成实质性伤害。但他还是照做了。
就在荀彧秋施展神力时,灵儿重新凝聚了一个雷电球,搭在了荀彧秋施展的风术之上。开阳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,草木却已经在他的面前构筑起一道壁障。“哼...真是猪对手。”灵儿笑了笑。就在雷电风即将到达开阳的时候,一个雷电球竟从开阳头顶坠落下来。两个雷电球在逐渐接近时很快就发生雷电连结,最终形成了一道闪电贯穿开阳。因为有树木的存在,这一击的攻击范围被扩大了数倍,以至于开阳根本无法闪躲。
就在两人的注视之下,开阳眼神逐渐黯淡,额头的金色云团也渐渐消失。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头一般瘫倒,跪在了地上。然而,自然之息却未曾离他而去,他眼中的虔诚却没有半分减少。
“在这个遍布怀疑者的世界
我将是最后的信徒;
众人避之不及的死亡,
于我乃主之福音四布。”
在这一刻,他并没有说什么。但是,他又好像说了什么。
他看向灵儿和荀彧秋,眼神中说的明明是,愿神明护佑你。
然而神明并没有护佑他自己。
但是,神明真的没有护佑他吗?在开阳心中,主和他同在,一直如此。
此时的他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和主同在罢了。
灵儿和荀彧秋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,愣愣地看着开阳逐渐失去生机。荀彧秋想到了那个在自己梦中护卫神光棒的孩子,突然神智一阵迷离,强忍着不适缓缓蹲下,身子却一点都动弹不得。
等他再次睁眼,眼前却是一片村庄的景象。
“切,你真幼稚!你都多大了还信那些东西!我早就不相信了,那是小屁孩才信的东西!”
传来喧闹声。
一群大约六七岁的小孩抢了一个五岁孩子手里的护身符,颇为傲慢地摆弄了两下,又相当无礼地把它丢在五岁小孩的面前。那五岁的孩子身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衣服,虽然廉价,但是却异常整洁。五岁小孩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,飞快地捡起神护身符,仔细检查着有没有被摔坏。那群小孩又是一阵哄笑。“你说有神,那你见过吗?你没见过,那就是没有!”
五岁的小孩不会说话,但是他握紧了拳头,无言的怒吼让荀彧秋的心为之一颤。他感受到了他沉默的愤怒。
五岁小孩眼中已经闪起了泪花,但还是立场坚定地守卫着自己心目中的神。“我们才不和你一般见识呢,你去问问大人吧!大人肯定都说没有,就你这个小屁孩说有!”一个自恃成熟的小孩一脸嫌弃,仿佛和这个幼稚的小孩说话脏了他的嘴。“就是!有本事你去问问大人!”其他小孩纷纷附和。
“自己心中的信仰,为什么要去问别人呢?”
荀彧秋一惊,却看到一个中年妇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那五岁小孩的身后,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,帮他把护身符上的灰尘擦净。“如果他们不相信有神,那就不相信好了,和你有什么关系?”
孩子委屈地点点头。
“孩子,无论别人怎样评价你的信仰,你都不要去和他争辩。正是因为他们看不见你的信仰,才会诬陷你说谎。”
孩子用力点了点头,擦干眼泪,他从母亲的眼中,看见了真正的神明,看见了真正的光。
那群小孩讨了个没趣,只好悻悻地离开。为首的那个孩子不甘心就这样落荒而逃,临走时朝五岁孩子做了一个鬼脸,嘲笑道:“还不是个哑巴。你有本事让神把你的舌头弄好!”
五岁的小孩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,委屈地全身颤抖。母亲紧紧地抱住了她。“孩子,别哭。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吗,你的嘴巴是用来和神交谈的,而不是用来和他们争吵的。”那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开阳一族是这个村子里的萨满祭司,从上古时期就一直守护着这个村子。上古时期,这个村子的创始者们为了躲避争斗来到这里,却发现这里自然灾害频发,人类很难在这里长久定居。但是他们没有别的办法,不在这里居住会死,在这里居住还能多活一会。就在他们与自然长期的相互交流中,他们逐渐掌握了与自然交谈的能力,他们与自然定下契约,换来一段时间的宁静。
然而他们防住了内忧,最终没能防住外患。
一伙亡命之徒入侵了村庄。因为是缓冲带,鹿尘和商山在这里都没有军队。于是强盗对村庄进行了洗劫,不,已经不能说是洗劫了,强盗们已经定居下来,成为了这里的居民。他们将这里大多数的男人杀死,奸淫这里的女人,将这里的原住民几乎赶尽杀绝。在那个年代,人们重视的往往不是金银珠宝,而是土地和固定的食物来源。就在强盗即将将魔爪伸向开阳一家时,开阳的祖先找到了强盗的头领,向他叙说了村庄的历史,想借与自然沟通这一能力保住剩下的原住民。然而强盗不买他的账,仅仅留下了开阳一家,其余人还是全数杀死,并命令开阳的祖先设下了家族诅咒:开阳一脉永远不会断绝,与自然沟通的能力会永远留存;与此同时,开阳家所有的男性将丧失与人类沟通的能力。
现如今,那些强盗的后代揪住了开阳的头颅,带着和他们祖先一样的丑恶面孔,践踏着开阳一家的付出,污蔑着自然。他们甚至比他们的祖先更要过分——他们心中对自然的敬重已经消散殆尽。
开阳的死并不会给他们带来损失,家族的诅咒会让开阳一脉传承下去,永远守护着他们。
但是请相信,开阳他们所相信的东西,最终必将让“渎神之徒”献出生命。
后记:前八章合为“开阳篇”,主题就是信仰。这里的“神”是信仰的一种形象化解释,和宗教并没有直接关系。涉及到极少的萨满教的相关领域如果有错误请务必指出。其实人之一世,总在为心中的信仰而活。有的人二十岁就“死”了,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求生命的新的价值。当一个失去了信仰时,他们就会变得焦虑狂躁,他们会找不到方向,找不到原来的自己。人的信仰不尽相同,如果你看不到别人的信仰,也请不要污蔑别人在说谎。
在本篇的结尾我想强调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,我们应当对自然保持敬畏之心,而不是践踏他们。“强盗”就是在暗指人类,而“原住民”就是在人类之前生存在地球上的生物。人类剥夺了太多其他生物的生存地域,留下了极少的部分放在动物园中观赏。与此同时,人类失去了和自然和谐相处的能力,人类开始亵渎自然。虽然现在人类并没有受到严重的打击,但我相信如果人类不做出改变,那离打击的一天也就不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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